“五层小楼？是不是城北的城主府里那一座？”梁悦眉心一动，“我这次也是在那儿发现的他，那上面还有一个奇怪的祭坛……”

梁悦把小楼的所见所闻大致描述了一遍，就见老掌门神情僵硬地点了点头：“是，就是在那里……我不知道晋严有什么特别的，他原本是我几个徒儿里面最不起眼的一个，资质不高、性格又内向……我当时见到他活下来后，也觉得不可思议。可很快我就发现……”

似乎是讲到了最不愿意回忆的一个部分，老掌门的神情变得十分勉强，惨白的鬼脸上露出了深切的恐惧，“……他的身体很不对劲儿，我走近他的时候才发现，他一动不动根本就不是我以为的被吓傻了，而是他根本就不能动！他变成了一具凋塑，就那么僵硬的立在原地，外表虽然还是晋严的模样，但内里却是空空如也……在那个祭坛下面，还有着血肉模湖的一团人形，这两个部分加起来，才是我那个真正内向的徒儿……”

梁悦：“……”

她想起了曾经在楼上面看到过的人皮石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袭上心头。怪不得，现在这个怪物晋严会搞出这么多人皮石塑。原来那个真正的晋严……

“我发现真相后，第一反应就是去砸那个古怪的祭坛……”老掌门飘飘忽忽了一会儿，才稳住了情绪，接着道：“也就是这时候，慕容大哥从晋严的躯壳里飘了出来，拦住了我……我才知道，这一切原来都是慕容大哥搞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古铜镜再次跳了起来，“慕容守正那小子……慕容守正那小子……”

“是啊，我也不敢相信，我们之中最端方古板的老大哥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老掌门苦笑，“他豢养恶灵，残害巫隐门弟子，还用我弟子的躯壳做成了自己新的身体……”

“可即便这样，你也没有对付他，反而任由他变成了你的弟子，顶着晋严和巫隐门的名字在外面作恶多端，甚至要求你弟子不得对他出手……”梁悦神情冰冷地盯着老掌门，一字一字地将想说的话摊了开来，“你这样做，是在助纣为虐！”

“笨女人，你这话太严重了！”古铜镜下意识地替老掌门辩驳，“死老鬼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和他的巫隐门并没有做过坏事，反而替天下百姓清除了不少为乱人间的妖魔鬼怪……本大爷觉得，他这么做一定是有苦衷的……死老鬼，是吧？”

最后一句话，古铜镜也没有多少底气。显然它很清楚老掌门对他这位慕容大哥的感情，心里其实也不确定老掌门到底是不是被这些感情蒙蔽了理智，所以才……

“不管有什么苦衷，我都已经是巫隐门的罪人了……”老掌门悲切地叹道，“原本，我的确是有机会杀了慕容大哥的。他那时虽然借着晋严的身体‘醒’了过来，但还正处于虚弱期。可我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死老鬼，你——”

“老镜子，你先听我说完，”老掌门打断了古铜镜的指责，继续叹气，“我下不了手的确有感情因素，但最关键的，是慕容大哥给我看了一些东西……你先前说的没错，他的确不是死于意外，他是被人害死的……害死他的，除了当时的晋王，还有他的亲弟弟、现任的晋王，我们两个也是帮凶……”

“死老鬼你说什么呢？”古铜镜瞪大了眼睛，“我们怎么会……”

老掌门摇了摇头：“那次的战争发动后，当时的晋王忌惮慕容大哥，把他派去了前线。后来我们同时得到了消息，说是梁国突发大军袭城，凉州城主弃城投降，慕容大哥孤立无援、陷入重围，被敌军射杀……可当时我们都不在现场，唯一在的就是慕容大哥的亲弟弟，也就是现任晋王。是他活着回来，悲痛欲绝地跟我们说了这个消息。出于兄弟情义，我们没有质疑他，就这么相信了……可是慕容大哥亲自告诉我的真相不是这样的……他告诉我，他的亲弟弟背叛了他，联合他父王、梁国敌军将领一起把他坑入了必死之境。用的诱饵，就是你我两个人！他们这些混账，他们伪造了你我两人的模样和信件，告诉慕容大哥我们被敌军俘虏了……”

老掌门呜呜咽咽的说不下去了。

古铜镜也彷佛被震撼，一时之间哽住了。

梁悦幽幽地叹了口气，她不是当事人中的任何一个，听这种往事只能同情，没办法做到像老掌门和古铜镜一样的共情。

从旁观者角度，她很同情这位被篡位的先太子遭遇，但这也不能成为对方为非作歹的依仗……

“就算这样，慕容守正这小子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过了不知多久，古铜镜有些艰难的开口，“他可以去找晋王和皇室里那些害了他的人报复，没必要……”

“他想，但他没办法。”老掌门默了默，“你以为那些混账对慕容大哥下手的时候，没有考虑过他死后的事情？慕容大哥本就是个极为有天赋的巫师，他的天赋甚至还在我之上……他们怕他，活着怕，死了也怕……为了防止慕容大哥的魂魄回来报复，他们将他的尸身按照上古秘术大卸八块，又将他的魂魄撕裂。随后他们找了个极阳之地，在那上面设了个祭坛，以全凉城百姓的血肉为阵，将他的一半魂魄永远地禁锢在了尸身里……另一半灵魂，则被他们禁锢在了晋皇宫内某一位大人物的身体里，成为了活人封印……这样周密的布置，就算是慕容大哥一半的魂魄已经解除了封印，进入了晋严身体内。但有另外那一半魂魄镇着，他也不可能对皇宫里的人做什么……”

听到这儿，梁悦的脸色终于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