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女人指着前方道，“沿着这个方向走，很快就能到青州城了。”

白玉君恩了一声，顺着她的手指望去。

一切开始的地方，也终将成为一切结束的地方。

狂风呼啸而过，吹弯了身旁的衰草，露出掩藏在衰草中的，一个个病死的人。

“我们得快点，再快一点。”女人握紧手里的药瓶，像握着一条命似的，珍而重之，喃喃自语，“只要有这个药，当家的就能得救了，大家都能得救了。”

在她身后，一群同样衣衫褴褛的人抱着同样的希望，一个接一个的说：“是啊，只要有这个药，我的小孙女就不会死了。”

“我娘能活了！”

“青州城，青州城有救了。”

“人类有救了……”

怀抱希望，他们来到青州城前。

刚刚还充满希望，喧哗不已的人群，忽然静默下来。

因为他们发现，城门……是开着的。

一群人楞了一下，其中一个老人忽然踉踉跄跄的冲进去，不一会，传来他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白玉君等人急忙跟着冲进去，眼前的情况让他们脚步一顿。

周防也透过镜子看着眼前这一幕。

真是熟悉的场景啊。

苍蝇爬满尸体，老鼠旁若无人的在大街上走动，头顶上，黑压压一群乌鸦在盘旋飞舞。

人类最后的城市……也沦陷了。

“孙女啊，爷爷的乖孙女啊。”刚刚跑进去的老人，正抱着一个面色发黑的小女孩大哭不已。

“……来迟了一步吗？”白玉君喃喃一声，吩咐身边的人，“快，找找还有没有活口。”

“好，好的。”

“我现在就去找找。”

“这里，这里有一个！”

一群人慌慌张张的在城里到处乱跑，大多数是先回家找自己的亲人，想要把自己的亲人先救回来，只有少部分人得偿所愿，大多数人赶回家，只找到了一具具冰冷冷的尸体，一时间哭声不止，回荡在空落落的城里。

还活着的人被聚集在了一起，有的已经病的睁不开眼睛了，还有的剩下一口气，被灌下药之后，渐渐回复了一点力气。

“发生了什么事？”白玉君代表其他人问道，“你们是不是给病人开门了？”

对方流下眼泪来，那眼泪既是痛苦又是怨恨。

“半个月前，有一群难民回来了。”他虚弱的说，“怕他们身上感染了疾病，城主下令锁门，他们日日夜夜在外面哭，其中一个人的家属受不了拉，夜里偷偷放人进来了……”

后面的事情，大家猜也能猜到了。

异族的阴谋又得逞了，大型传染源进城了。

“那群该死的家伙，自己死了也就算了，居然还拖全城的人一起下水。”众人大骂不止，白玉君抬手制止他们，淡淡问，“你们没有什么应对措施吗？”

“哪有什么应对措施。”对方叹气道，“都是等死。”

“我看见城门开了。”白玉君问，“是不是有人已经逃出去了？”

“是啊。”对方说，“城里都这样了，继续呆在城里也没什么意义了，一群还有力气跑的人都跑了，只剩下我们这群跑不动的，留在城里等死……等等，我为什么现在还没死，身体……感觉还舒服了一点……”

浑浑噩噩了好久，他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看着一个人手里的药瓶子，眼睛发亮，颤巍巍的说：“这个药，这个药……”

“这是白大人赐予我们的神药。”女人骄傲的抬头，对他说，“我们有救了。”

那人愣愣半晌，忽然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他的哭声似乎感染了其他人，不管是有病没病的，都大哭起来。

白玉君没有打断他们，这个时候，大哭一场对身体有好处，可以把身体里的痛苦宣泄出来，相当于清空身体里的，心里的毒素，然后才好继续接下来的生活。

果然，哭过以后，每个人的脸色都好看了许多，不再那么压抑与死气沉沉。

“白大人。”一群人朝白玉君跪了下来，拱手祈求，“求求您了，我们没有别的希望了，求您发发慈悲，求您救救这满城百姓。”

“我正是为此而来。”白玉君负手而立，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去吧，把还活着的人统统找出来。”

众人大喜：“诺！”

趁着他们收拢尸体的时候，白玉君一跃而起，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飞身跃上城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眼前这座城市，俯视自己出生的青州城。

“情况不大妙啊。”周防在她耳边说。

白玉君沉默着，没说话。

满目疮痍，尸横遍野，眼前的情景让她回忆起了当年，但当年的人族也没这么惨过，至少战士可以战死沙场，而不是病死在大街上。

“这个城市不能住人了。”白玉君耸了一下鼻子，皱起眉头，“空气里都是死人的味道，继续留在这里，还不知道会得什么病。”

“可是外面也不安全。”周防说，“没有城墙防卫，单凭你们这群老弱病残，还不够异族塞牙缝，估计刀子都不用上，骑着熊一通来回就踩平了。”

白玉君沉下脸色。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再过不久，小绿他们就会来这里一趟。”周防说，“毕竟这里已经是人类最后的城市了，攻下这里，剩下的人就只能流离失所，要么进山里当野人，要么投靠他们当奴隶……当然，以小绿的性格，奴隶是当不成了，估计还是会被杀光。”

赶尽杀绝，这一点，小绿倒是像极了她的祖先，最初的异族。跟她一比，猫女绝对算是心慈手软。

“恩。”白玉君严肃的点点头，“我也没想走。”

“你决定了？”周防问。

“既然走也好，不走也好，下场都一样，那我就不走了。”白玉君抚摸了一下身边坚实的墙壁，“青州城也不是第一次被异族攻击了，几百年前它没有倒，几百年后它也不会倒，它会继续守护墙内的子民，而我……”

她看着城下的那群人，那群死里逃生过后，拼命救治其他病人的人类，眼睛里荡着一层润泽的光，慨然道：“也会像百年前一样，继续守护他们。”

既然她已经下定决心，那没啥说的了，帮她就是了。

周防思索片刻，暂时跟她挥别，切换到了仙界屏幕。

“周仙人！”白玲君笑吟吟的迎接了他。

周防感叹的看着她，学生就是好啊，无忧无虑的，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期中考试跟期末考试。

把神州大地的情况跟她一说，白玲君皱眉道：“啊，姐姐又惹上这样的麻烦事了。”

只能说不同的人，想法不同吧。虽然同样是出生在神州大地，但是白玲君对那地方似乎并没什么特别感情，她皱眉不是因为听见了人族的悲惨遭遇，仅仅只是担心自己的姐姐……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样的心性，倒也的确是适合修仙，特别是修邪仙的心性。周防已经试过扭转，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性格实在是拗不过来，只好想办法接受了，而且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他问：“现在城里一片死人，活人住在里面，迟早会出问题，你那边有没有什么能够改变这个情况的东西，当然了，能够帮到你姐姐的东西，越多越好。”

“……我这里除了万能盆栽，似乎也没什么能派的上用场的东西。”白玲君歪着头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道，“不过别人手里可能有，走，跟我去看看。”

“看什么？”周防问。

“年终比试。”白玲君回答。

周防原本以为，仙界的年终比试，大概就是一群仙人使用飞剑飞梭，使用天雷地法，打来打去分出一个一二三四五，结果并非如此。

……他从未见过如此和平的年终比试……

只见特别开辟的一座大型宫殿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那些摊子有大有小，大的有一个咖啡馆那么大，小的就是地上铺一张彩布，然后彩布上放满东西。

“这是什么？”周防喃喃问，“仙界博览会？”

“不是拉。”白玲君跟他解释道，“是我们这一届学生的仙器展示会，我们要把自己改良过的仙器摆出来，然后让客人还有老师打分，老师打的分是技术分，客人打的分是潜力分，技术分跟潜力分加起来，就是总分了。”

……这果然是个仙器博览会吧！！

“每年的年终比试，都会展现很多很多的仙器，种类不一，功能各异，其中应该有能帮到姐姐的东西。”白玲君解释道，然后带着他在展览会……不，是大比现场逛了起来。

周防只觉得自己大开眼界。

仙界的学生真是才华出众，他看到了许多有意思的仙器。

一个学生正在展示他的攻击类别仙器——一只蚊子。

“这是万千蚊。放出去以后，它可以变化出十万字蚊子的……叫声，绝对会让敌人恐惧的连觉都睡不着！什么，你问有什么攻击力？让人睡都睡不着的精神攻击啊！等等，你别走，为什么给我打一分！”

一个学生正在展示他的防御类别仙器——一只乌龟壳。

“这是玄武壳。我已经在上面加了三百三十道防御咒文，只要把自己缩进去，那么就用天雷轰你个十天半个月，都轰不死你，绝对是居家必备，渡劫升仙的好法宝！什么？怎么钻进去？这个这个……”

一个学生正在展示他的辅助类仙器——一棵摇钱树。

“出门在外，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钱。毕竟一文钱逼死英雄嘛。这是我精心炼制的摇钱树，只要摇一摇，上面就会掉下许多的金银珠宝，有时候甚至会掉下一些特殊的天才地宝，什么？你问多久能摇一次，这个这个……大约一万年吧……”

倒也不是全部都是无厘头搞笑的仙器，比如眼前这个。

那是一颗小树苗。

乍一眼看去，有点像是榕树或者其他大型树种的苗。

但是能力肯定不是一般的榕树能够比拟的。

“城市树。”摊子前的学生介绍道，“不挑环境，有泥有水有阳光就能生长，如果把它种在一个城市里面，就会有奇效。”

“什么奇效？”周防问。

对方看了他一眼，说：“它会把城市变成一个树城，不但会自动加固城墙，还会净化城市里的空气。”

周防跟白玲君对视一眼。

“缺点呢？”白玲君问。虽然很多人把自己的仙器夸的天花乱坠，但是学生出品，有优点的同时常常有更大的缺陷。

“长得慢。”这个学生倒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如果自然成长的话，估计要一百年才能长成吧。”

周防跟白玲君又对视了一眼。

自然生长问题，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大问题，但对白玲君来说，却刚好是一个可以解决的问题，因为——万能盆栽。

万能盆栽：无论种下什么植物，都能在短时间内育成，前提是这种植物不能是特殊的天才地宝，而且一次性只能种一种植物。

周防一开始觉得它鸡肋，不能大量产粮，大概只能用来种点人参药材，但现在，他觉得这玩意简直是神器。

白玲君明显也想到了这点，她开口询问：“卖么？”

对方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现在？”

“当然是年终比试以后了。”白玲君说，“或者换也可以，你开个价。”

虽然偶尔也有学生出品的仙器在展示的时候被看中，但是情况非常少，学生跟学生购买的数量那就更少了。

对方犹豫了一下，说：“让我考虑考虑。”

白玲君还想说什么，但是周防已经先她一步说：“那好吧，我们回头再来。”

两人离开以后，周防跟白玲君解释道：“看来他还想等等别的买家，我们不要表现得太急的样子，不然他会开很高的价的。对了，你不也是来参加年终比试的么？”

白玲君哎呀一声，抬手拍了一下额头：“差点忘记了。”

她急忙来到自己的摊位前，同样是一个很小的摊位，地上铺了一块彩布，后面放着一个黄色的蒲团，白玲君坐在蒲团上，然后把自己的改良仙器——万能盆栽拿了出来。

周防倒是看不出优劣来，但是路过的人都给这个盆栽打了很高分，看来这玩意的确改良的不错，白玲君在修仙之途上的确是颇有天分。

等到年终比试结束，分数出来，果不其然，白玲君排在第三名，分数这么高的原因，是因为她在在盆栽上加入了一道“生长咒”，从前受限于盆栽的大小，只能种一点小型植物，现在没有这样的忧虑了。

因为盆栽会随着植物的长大，而一起变大，也就是说，使用白玲君的万能盆栽，就可以种植树木等大型植物了。

“这还是在注重实战的邪仙派。”有人说，“如果是在正派仙人那边，应该能拿到第一名的。”

白玲君对第一第三倒是不怎么在意，事后那个卖树苗的人主动找到她，说：“不用给钱，我选择交换，用我的城市树换你的盆栽。”

说完，他紧张的看着白玲君，他的城市树只排到了五十四名，技术分虽然高，但是潜力分太低，因为在很多仙人看来，除非长出来的是上古神木，否则一般的树木长出来，给城市加的那点防御值根本不够看，一把火就烧的差不多了。

至于净化空气，防治疾病……

说实在话，仙人们的身体素质摆在那里，除了婴幼儿时期，其他时候真的很少生病，就算生病了，也不是你一棵树能救得了的，非得使用更高级的仙药才行。

所以这棵树对仙人来说，就像路边的樟树之余地球人，有美化环境的效果，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太大用处，属于有的话就用，没有的话也没有关系的那种东西。

用万能盆栽换这个，其实有点亏。但谁叫他们正好用得上呢？于是白玲君笑了笑：“可以，我可以给你换。”

对方刚刚松了口气，周防又加了一句：“但是一个不够，你得多给两个才换。”

“好的。”对方一口答应下来，“但我现在手里没有，你要等一段时间，我重新炼制。”

仙器的制作跟改良，相当于两套公式，第二种是自创公式，比较难，但是创作出来以后，接下来就可以轻松的套用了。

所以他可以再制作更多的城市树，白玲君也可以制作更多的万能盆栽，前提是手里的材料足够。

先交换了手头的仙器之后，两人回到各自的居处，白玲君立刻用手头剩余的材料制作了另外一个万能盆栽，连着城市树一起给了周防：“帮我给姐姐。”

周防：“收到，我去了。”

时间不等人，他立刻切换到神州大地。

“呼。”他长长吐了一口气，“赶上了。”

只见青州城外，一片烟尘，俨然是异族的先头部队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