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还没从贤的手中挣脱出来，及川就拿着手中的移植器一步步走了过来。

“你身体里面的种子也该长出来了。”及川缓步走过来，“我要把苗移走转到大家的身上。可以吧？”

“呵……”贤低低地笑了一下，嘴角斜勾，似乎是不服输一般，“你这是询问？还是单纯的命令？”

及川的脚步一顿，随后侧过身笑着向众人一指，“你们快看啊，这就是精英看庸人时候的眼神，你们要好好学着点。”语中不乏浓浓的讽刺之意。

这话却是没有能够得到那些孩子们的一声回应，但是显然反响不错，至少他们望着贤的眼神更显炽烈，有些嫉恨，有些羡慕。

十六夜扶着晃动的车厢车壁，冷冷地看了那群孩子一眼，随即转了转头，声音略低，“真是令人恶心的嘴脸。”

“哦呀，十六夜，像你这样的孩子自然是不会明白他们的愿望和憧憬啊……”及川似乎是听见了十六夜的低喃，摇了摇手中的移植器，“渴望一生的东西转瞬间自己也能够拥有，这种喜悦你又怎么会明白呢？”

他低缓地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神空洞而迷茫。

下一秒，车子一个晃动，停了下来，陷入了回忆里的及川也很快就回过了神，冷眼扫过贤和十六夜两个人，周身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一般沉重。

“好吧。”十六夜不满地扯了扯自己的手，随即皱着眉轻轻弯腰，像是最忠诚的骑士宣誓效忠一般动作，“您说的自然都是对的。”

及川定定地看了一眼神色不明的十六夜，半晌才道：“你也不需要明白这些，起来吧。”

贤握着十六夜的手倏忽一松。

他算了一下时间，隐约知道以大辅他们的速度再过不久就会追上来了，于是果断地放开了她的手，昂然站立面对着及川，眼神冷冽，意义不明地笑道：“你总会自食恶果的。”

及川最是看不惯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于是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毫不客气地将手中的移植器往他的脖颈上一送，“这可不由得你说了算。”

眼前一片昏暗。

算了，他被动地被抓来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黑暗种子的数据让他取走也不是不行，至于那群孩子，以后总会有办法的。

如今看来，十六夜的安全性还未可知，立场却是十分鲜明。

但是只要有了这一点，他就可以暂时放开手也不必害怕伤及无辜了。

——只是今天的帐，来日若有机会，是势必要讨回来的。

眼看着贤昏了过去，十六夜才慢慢移开视线，目光中无波无动，纯粹平静得像是颜色最深的黑曜石，连一点平日里的灵动都瞧不见。

黑迪路兽若有所觉地看了眼十六夜，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及川一个一个一直移植着，却是敏锐地发现了十六夜停滞不动的眼神，头也不回地问道。

十六夜一愣，随即很快答道：“我只是不太明白，大人一定非他不可吗？我似乎也被移植了……”

“你说的没有错，但是有一点你忘记了，我说过，给你移植的只是残缺的备份品，不过是因为你本身天资够高才没有发觉有什么过大的变化。“及川似乎真的很相信这个被他临时抓来的女孩儿，细心地为她解释起来。

“是这样啊……”十六夜垂了垂眸子，额前刘海散落地堆在眼前，遮住眼中明灭，“真可惜呢……”

这样的话，她不就没有什么用处了吗？对于那位大人而言……

她慢慢地用牙齿磨着下唇，神情有些略有略无的纠结。

“你放心吧，接下来还有你要出场的机会的。”及川移植完最后一个孩子，收起了手中的移植器，看着十六夜更加阴戾地笑了起来，“我们还有别的竞争对手，他们的注意力可都要靠你来吸引了。”

十六夜懵懵懂懂地看着他，却什么解释也没有得到。

对于一方而言，是并肩作战的同伴，对于另一方而言，却是身怀黑暗种子又具有着黑暗属性的珍贵试验品。

及川越想越高兴，越发觉得自己这一招着实是押对了宝。

“别开玩笑了……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贤慢慢坐直，费力地一字一句地说道，眼神沉稳安定，“你不要妄想了。”

“对对对！”及川突然指着贤疯狂地笑起来，“就是这种眼神，你那是轻藐的眼神啊……可是啊……”他猛然低下头来，近乎于僵尸的苍白古怪脸色迫近了冷冷地看着他的贤，“你越是这样，就越不愿意对着她下手吧……”他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十六夜。”

突然的发声，让神游天外的十六夜猛然间被扯回了思绪，“您有事？”

及川神神秘秘地笑了笑，“你说，这没用的玩具，该怎么办呢？”

十六夜嘴角扯了扯，望向贤的目光顿了顿，“您在和我开玩笑吗？这没用的玩具，自然是丢掉了，难道留在身边影响心情？”

“你说的虽然也对……”及川高深莫测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引导，“可是我也不想要别人得到这个玩具怎么办？”

他笑得越来越森冷，安静地等待着十六夜的下文。

十六夜却是连停顿也没有一下，仿佛他们之间讨论的的的确确只是一个普通的玩具，语气清淡，“既然不想要别人也得到，那便毁了吧。”

此话一出，却是连及川也是莫名的一愣，眼睛渐渐眯起仔仔细细地看着十六夜，似乎是在辨认她的话的真假。

但是，仅仅得到一个答案，及川显然是不甘心，不确定的，于是他便指着贤轻巧地说道：“那么为了帮我完成我的心愿，就让你来把这个玩具毁了吧。”

被他拉向死亡之路的贤只是淡淡地掀了掀眼皮，飞快地看了及川一眼，又不以为意地收回了眼神。

“嗯？这是在坐着等死吗？还是说，你觉得死在喜欢的女孩儿的手中会更好一点？”及川几乎已经望见了胜利的彼岸，说话便越来越肆无忌惮。

十六夜停顿了几秒，不经意地说道：“大人是指的他吗？我还以为大人是想要用他来引开究极魔兽的注意力来给那群不识好歹的被选中的孩子们一个教训呢……”十六夜的脑子向来转的极快，看见及川费尽心机地拐走贤还以为并不只是为了移植黑暗种子这么一个简单的目的，因此才更显惊讶。

但是很显然，她的并不明显的惊讶并没有让及川感受到，反倒是她不假思索的言辞才更让及川多了一抹深思。

十六夜看见及川并不回话，于是便下意识认为及川仍旧是要她执行他原本的命令，于是就懒懒地扶着墙站直了身体，“不过如果您想的话……杀人这种事情我还是干不来的，不如让黑迪路兽来吧。”

言已至此，她似乎真是对贤的生死无动于衷。

在及川还没有来得及考虑十六夜适才的提议的时候，十六夜就先他一步轻声喊了一句，“黑迪路兽，动手吧。”

黑迪路兽向来是贯彻着一切为了十六夜的理念的，所以在她出口的一瞬间就一爪子挥了过去，动作之迅猛，让人阻之不及。

而十六夜老神在在的模样表现了她并没有让黑迪路兽住手的打算。

“住手。”及川喊的时机显然不太对，话音刚一落地，黑迪路兽就已经收势不及地一爪子挥了上去，利爪挥过，血光乍现，于是贤的脖子那里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一条不深不浅的血印。

而贤本人，却只是轻哼了一声，并没有因此而对十六夜怒目而视，只是被遮住的神色依旧不明。

十六夜歪了歪头，神色疑惑，“大人？”

“好了。”及川阴气森森地看了捂着脖颈处微微渗出血的贤一眼，“我突然又有了别的想法，还是暂时留着他的命吧。”

十六夜抿了抿唇，不无遗憾地说：“那算了，黑迪路兽，记得把爪子洗洗干净再过来。”

那语气乍听之下似乎是带着对于贤的嫌弃之意的，但是及川向来是个多心之人。

他冷哼了一声，不无讽刺，“你的数码宝贝倒是知道什么地方最好下手。”

是别的地方也便算了，偏偏是种植着黑暗种子的地方。

十六夜略有同感地点点头，“嗯，这种事情之前也干了不少了，只是对象是数码宝贝罢了。”

只是这样自然还是无法消除及川的疑虑，“哦？那为什么要专门挑那个位置？”

这语气，却已经是快赶上责问的严厉了，但是风轻云淡的十六夜依旧不为所动，“为什么是脖子吗？因为猫的爪子的话，心脏不太好戳，脖子上有大动脉，黑迪路兽的爪子可堪利刃，有什么不对吗？”

“那也应该是在前面。”及川依旧是挑刺一般地指出。

“我倒是觉得只要下手够重应该是一样可以达到目的的，而且我又刚刚好站在他正下方……您要是对此有不满，那我们再来一次？”十六夜诚恳提议道。

这一番话却是说的在情在理，毫无纰漏。

及川狐疑地看她一眼，最终还是摆了摆手，“算了，这件事就先放着，我还不想被那群家伙追着不放。”

“那好吧。”十六夜耸耸肩，没再说什么。

“雷龙兽，再加把劲！”大辅看着视野中越来越近的卡车，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