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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戌时，太阳隐入天边，碧蓝的天空布上了一层层通红的云彩，午时的炽热过后，傍晚终于迎来了阵阵凉风，百姓漫步街尾巷角，踩着黄昏解暑消食。

两仪殿门窗洞开，在晚风吹拂下，烛台上的火烛微微偏移，万朝均悄悄看了眼御座上的那座身影，随即又坐直了身子。

李承乾翻阅着奏折，纸张哗动间，他开口道：“侯家的手有没有伸到其他地方？”

万朝均明白皇帝的意思，起身回道：“军中暂时还没有动向，不过长安巡防营倒是有几人受过侯家恩惠。”

李承乾随手将折子扔到桌上，淡淡道：“拿了，再查查跟侯家有关联之人，最近有没有作奸犯科之事，若是有就一并拿了。”

“诺。”

万朝均行礼退下，身旁的朴二郎看了眼天色，轻声说道：“陛下，皇后娘娘那边差人来过了。”

自年初开始，李承乾每天都会和姜熙月一同用晚膳，但今儿个，他却是不打算去立政殿了：“差人去回个话，让皇后不用等了，今天朕去安仁殿。”

说着，李承乾伸着懒腰起身向外走去，朴二郎给小黄门施了个眼色后，连忙跟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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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政殿中，内殿的圆桌上堆满了菜肴，姜熙月正亲自摆弄着碗筷，此时脚步声响起，她还以为是李承乾到了，正欲上前迎驾时，进来的却是个小黄门。

听到今日皇帝不来，姜熙月的神情冷落了几分，身旁的女官嘟囔道：“今天安仁殿那么热闹，陛下也不知过去做什么。”

“多嘴！”

被训斥了一句，女官低下了头，但还是忍不住又嘟囔了一句：“娘娘，您真该想想办法，让秦王殿下早点回来了，要不然，这以后还……”

姜熙月冷眼一瞧，女官连忙闭上了嘴。

“你们下去吧，让本宫一个人待一会。”

殿内的太监宫女皆都退下，空荡荡的寝殿立马冷清了许多。

姜熙月坐在床沿边，没有了外人，她此时再也不用强撑什么皇后的架子，瘦弱的身躯加上眼中的落寞，显得格外孤楚可怜。

她自然也是想让李象回来的，不为别的，单纯只是出于念子之情，不论是旁敲侧击还是坦白直言，姜熙月跟李承乾提起过数次，但每一次，李承乾要么推诿过去，要么顾左右而言他，好像他是不愿让李象回长安的，姜熙月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也看不出李承乾非要李象留在灵州的真实意图，现在宫内宫外的局势，让她心里多有担忧，可惜，谁让她没有个强有力的娘家，所以不管发生什么，只能是隐忍接受。

安仁殿是侯林菀的寝宫，自从早些时候李政进封齐王的消息传出来后，宫中的各路嫔妃那是络绎不绝，宫里的人大多都是势力的，李政地位的提升，让想巴结侯林菀的不在少数，虚与委蛇一日，侯林菀都有些倦乏了，不过身体虽累，她这心里却还是开心的，而李政却不知怎的，一直都有些闷闷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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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今日上课又被先生骂了？”

李政无精打采的扒拉着筷子，苦着小脸摇摇头。

“那你皱着个脸做什么？”

“孩儿…”李政嗡声道：“孩儿不想当齐王。”

侯林菀一脸错愕，不解道：“为什么？齐王可是一品亲王。”

“因为，因为当齐王没有好下场。”李政将筷子一扔：“孩儿观史书，自战国田氏称齐以来，历朝历代赐号齐王者，要么被刺，要么被诛，要么被废，寿终正寝者寥寥无几，孩儿不想要这个封号，母亲，你能不能去求求父皇，要不给我换个封号，要不还让我当郡王好了。”

侯林菀有些无语，但仔细想想，李政倒是说的也对，这历代齐王数十人，真能落个好下场的，屈指可数，这封号，的确是有些不吉利，念及此，她的心情也没有刚才那么好了。

“哈哈哈。”

此时，一阵爽朗笑声响起，见李承乾突然来了，侯林菀和李政立马放下碗筷行礼。

“臣妾（儿臣）参见陛下（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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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礼。”

李承乾随意的坐到桌边，朴二郎手疾眼快的摆上碗筷。

“陛下稍等片刻，臣妾这就让人抓紧新弄几个菜。”

“不用。”

李承乾捏着筷子摆摆手，说话间就吃了起来。

食不言寝不语，待吃完晚膳后，他才道：“你不想当齐王，那你想当什么王？”

听的此话，侯林菀立马说道：“小孩子玩笑之言，陛下当不得真。”

李承乾微微一笑，看向了李政。

封王这种事情又不是市场上买菜，还能讨价还价的，更何况已经明发了圣旨，哪是能轻易更改的，他刚刚也只不过是在自己母亲面前耍耍小孩脾气罢了，李政也不傻，自然不会真的跟李承乾提出这等过分要求。

“儿臣就是逗母亲解闷，随口说说，齐王挺好，儿臣愿意当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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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也不再多问，翻过这篇道：“走，去外面打几套拳，让朕看看你最近练功有没有偷懒。”

李政乖巧的点点头，向着殿外走去，侯林菀要跟着，李承乾一抬手：“外面凉，你就别出去了。”

父子二人到了安仁殿东边的小花园中，李承乾坐在亭子里，李政站在一盏路灯下，活动了活动筋骨后，随手打了一套拳法，动作虽然稍显稚嫩，但倒是也有那么几分味道了。

李承乾暗自点点头，叫他过来坐下后，说道：“这次让你去赈灾，要记得多看多学多听，记着，江山社稷之本在于民，你长居深宫，不曾见过苍生之苦，此行要多看看民间的事，不要只图玩乐，遇事也不可像上次那么莽撞，有不明白的，就多问问侯君集。”

李政兴奋的点点头，他还从未离开过长安，此次又能去江南又能去中原三省，这让李政很是激动。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多听祖父的话。”

李承乾拿着茶杯的手微不可察的一滞，朴二郎心领神会，喝退了一众随行太监。

“皇家有皇家的规矩，既然居于深宫大内，就不可再与他人攀亲附戚，明白吗？”

李政笑容一散，默默点了点头，李承乾放下茶杯，一边斟茶，一边又随意问道：“你觉得侯君集，是好人还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