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龙羽往左，李象就往右，两人绕着柱子，左三圈右三圈，转来转去，转的金龙羽心中急躁，他伸手去拉，想要拽住李象，但李象身形十分灵活，一个侧身躲过他的手，立马向门外跑去，眼瞅着大门近在咫尺了，这时脚下却一绊，李象面朝地，直挺挺摔在了地上，等他爬起来后，金龙羽一只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肩膀。

“秦王殿下，玩够了吧！”

金龙羽话不多说，对准后心房快速刺出了匕首，千钧一发之际，李象想起了武学师父演练过的一招被人从后抓住肩膀的脱身之术，只见他身子一转，直面向了金龙羽，而后快速踢出一脚绝户脚，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只在短短一息之间，金龙羽都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呢，就感到一股钻心的痛。

生死攸关之际，李象这一脚的力量，丝毫不弱于一个成年人，金龙羽两腿发颤，下意识的松开了刀，面色潮红的紧紧捂住了刀，李象手疾眼快，捡起刚刚掉落的匕首，看也不看就刺了出去。

金龙羽踉跄站起，不可置信的看着李象，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死在一个小毛孩手里，这位秦王，不是个简单货色啊，侯君集小看他了，金龙羽后退两步，而后仰面朝天向后栽去，他碰倒了桌子，茶水杯盏洒了一地，李象大喘两口气，而后不放心的又上前，从金龙羽腹间拔出匕首，第一次闻到血气，李象有些不适，他强忍着恶心，又连着捅了金龙羽数下，直到上半躯都是血窟窿之后，李象这才停了手。

门外一阵凌乱脚步声响起，李象立刻又抓起了匕首，听到打斗动静赶来的乱民，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尸首，再看看两手握着刀，半身血渍跟粉雕玉琢的脸蛋形成极大差距的李象，纷纷被他这幅血孩儿形象给镇住了。

一众乱民眼神呆滞，李象壮着胆，厉声喝道：“告诉你们，我乃当朝一品亲王，陛下亲子，你们敢伤我，父皇定然诛你们的九族，你们的老婆孩子，父母祖辈，就连七大姑八大姨，一个都别想跑！”

这番威胁，喝醒了乱民，一个年级稍大之人，结结巴巴道：“您…您真是秦王殿下？”

李象大半夜孤身一人叩门进城的消息早已在乱民之中传开，此时见他点了点头后，刚刚说话的那乱民，立马跪了下去：“草…草民吴老三，叩见王爷。”

眨眼间，屋中的乱民相继跪地参拜，看他们虔诚的样子，想必是安全了，李象手一松，扔掉带血的匕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起了气。

……

天渐渐亮了，李君羡亲自端着饭菜来到了李象帐篷外，见到大帐外空无一人，他的脸立马冷了下来，低声对着身后亲兵吩咐道：“去把昨夜负责值守的人带来。”

亲兵默默点点头，李君羡几个深呼吸，散去脸上的冷意，转换上了笑脸：“殿下，臣听闻您喜欢喝莲子羹，臣特地令伙房做了一份，这莲子可是臣昨夜连夜差人去太原采买的，十分的鲜嫩美味，您尝尝？”

说完，李君羡将耳朵伏在门帘上，认真听着帐内的动静，等了几息，李象不仅没说话，帐内还一点声音都没有，李君羡察觉不对，立刻掀帘走了进去。

空荡的帐篷，哪有李象的踪影，凌乱的床榻，没有一丝温度，看来，昨天晚上人就不在帐篷中了。

李君羡将手中的饭菜一扔，着急的就往外走，这时，亲兵也将昨晚负责值夜的士卒带来了，带队的校尉，一看李君羡的脸色，也不等他问，直接直筒倒豆子，一股脑的将事情讲了一遍。

李君羡气的一脚踹翻校尉，怒骂道：“秦王让你去吃屎，你吃吗？”

骂完，他赶忙下令诸人在营中仔细搜寻李象，天刚蒙蒙亮，众士卒连洗漱都来不及，就在营中如无头苍蝇似的找起了李象。

整个大营来来回回被翻了一遍，可以说就差掘地三尺了，但连李象的一根毛都没找到，李象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李君羡看着被雾气笼罩的东阳城，强迫自己不去往那方面想，但可惜，他越不想什么，偏偏就来什么，昨夜在大营外的暗哨上报，说是在后半夜隐隐听到了城门开启的声音，听的这个消息，李君羡面色一灰。

“房…房大人，现在怎么办？殿下要是真的一人进了城，那……那…”

一想到李象出事的后果，李君羡的小腿肚子都抖了起来。

宿醉过后的房玄龄，嘴里还残存着点酒气，他的脸色也很凝重：“放心，就算王爷真的进了城，那些乱民应该也不敢轻举妄动的，他们最多，也就是挟持王爷跟咱们谈条件罢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不管是真是假，反正房玄龄一番话，让李君羡安心了不少。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我亲自去和那些乱民谈一谈？”

房玄龄摇摇头：“你去不合适，还是我去吧。”

“嗯。”李君羡转身，冲着几个亲兵道：“你们跟着房大人一同进城，一定要保护好房大人。”

“不用！”不等亲兵有所动作，房玄龄就拒绝道：“我一个人去。”

“这…”李君羡有些忧虑：“是不是太危险了。”

“无妨。”

说着，房玄龄就已经迈出了脚，待众人到城墙百步外时，前方紧闭着的城门，突然缓缓打开，一匹黑马闯出白雾，在他的身后，渐渐涌出了无数人头，仔细看去，骑在马上的那人，好像就是李象。

李君羡一溜烟就冲了上去，眨眼间，他就到了李象的身边，看着他身上的血渍，李君羡两腿一软，要不是手里拉着缰绳，他怕是就要站不住了：“殿…殿……殿下，您那里受伤了，快…快去叫医官来。”

“本王没事！”李象跳下马，得意的指着身后乱民：“李将军，他们都被本王招抚了，你现在可以进城了。”

呃。

李君羡顺着李象手指看了过去，一众乱民惶恐的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看着这些衣衫褴褛的乱民，李君羡也不知是该夸李象有勇气，还是该骂他无脑盲目。

等了半晌，迟迟听不到自己想听的，李象轻咳一声，眼神似有似无的在李君羡身上游走的。

心中苦笑一声，李君羡挤出一个笑容道：“王爷可真是厉害，陛下八岁时于渭水旁震退突厥人，王爷现在同样是髫龀之年，孤身入城招抚数万乱民，当真是尽承陛下之胆气，日后也定如皇上一样，必受天下人敬仰。”

李象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正欲说什么时，房玄龄走了上来，见他阴沉着脸，李象立马翻身上马，一溜烟的向大营跑去。

投降的乱民暂时被看管了起来，李君羡派遣一部兵马进城维持秩序，以防宵小趁机作乱，狄孝绪很快也抽调了一批官吏重建府衙。

七八日后，东阳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安宁，新任东阳警务司丞的许衡墓，在升官之后也迎来了一件棘手的差事，他要在半月之内查清要刺杀李象的是何人。

本来，李象以为杀自己的是乱民首领，可后来有乱民指认，说金龙羽并不是他们的首领，甚至以前从来都未见过他，这时，乱民之中又有人站出来，说金龙羽是他在城中巡夜的时候突然冒出来的，并且自称是陈七郎的叔叔，当时他的身上，还穿着唐军的制服，废了一番功夫，许衡墓找到了被丢弃的那件军服，根据上面的标示，这件军服是属于苍云军的，当时苍云军还在城外，但却有人穿着戴有苍云军标示的军服跑进了城，如此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军中有人跟乱民勾结，想要行刺李象。

事情到这就变得有些复杂了，不过，许衡墓也不是个简单之辈，曾经招贤馆出身的人，现在还活跃在灵州官场上的，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而许衡墓是他们之中官职最高的，能混到今日这种地位，他自是有两把刷子的。

许衡墓提审了许多乱民，据他们说，当天夜里，东阳城四个城门都没有人进出，没经过城门自然也不可能飞进去，如此自然而然是有着密道，许衡墓带着第一个发现金龙羽的乱民，到了最开始抓到他的地方，那是在城东的市坊仓库附近，住在这里的人不算多，一番摸查之后，附近的居民都说没有见过他，许衡墓令人以市坊仓库为中心，对方圆五里内的建筑进行拉网式的搜查，很快，那条用来走私的密道就被他挖了出来，顺着密道，一路就到了城外的大营之中。

李君羡看着就在自己帐篷后的小山坡，面黑如炭，事情到这就跟东阳警务司没有什么关系了，镇西道军情司、治军司，以及新成立的宪兵司，三部组成联合调查小组，很快就查到了金六郎的身上。

这位本该有远大前程的校尉，在被捉拿之前，选择了在帐中上吊自尽，所有的线索直接就断了，李君羡只好将这无头悬案禀告给了长安。

李承乾收到消息后，令北镇抚司和枢密院共同查探金六郎在军中这些年的所有痕迹，从他怎么入伍的开始，到如何升任的校尉，北镇抚司很快就将金六郎查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