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曾经品过悟道茶？”

太上道主不动声色，而赵君仙与风秉文侍立在他身后两侧，更是一言不发，老老实实的充当童子。

当一回临时童子，就能够从先天灵根上面摘茶叶泡水喝，这样的好事寻遍天下也找不到第二处，谁家的先天灵根不是当做命根子似的护起来。

“自然。”

妖皇隐隐有几分傲然。他不自觉的回想起了他那位父亲被万族所共尊的岁月，那时的他尚且还年幼，不过却享尽尊荣。

便是先天灵根悟道茶树，也不过是他所享用的诸多先天之物之一罢了，他这一生所享用过的瑰宝，简直难以计数。

只不过当他的父亲消失之后，一切就都改变了，即便他如今得到了众多妖族的承认，被称为妖皇，可是也休想拥有他幼年时所能享受到的待遇。

“悟道茶树曾经为我父亲所有，我幼年时期也不知喝过多少次了，道友的这杯茶似乎与我记忆中的有所出入。”

“除去此次以外，道友最后一次喝悟道茶叶是何时？”

“……”

妖皇沉默了一瞬，随即摇摇头，

“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那时我父亲尚在。”

“如此漫长的岁月，道友恐怕已经忘记了这悟道茶的真正滋味，而如今更是物是人非，没有了当初的那份心境，觉得有所不同也是常情！”

太上道主眼都不眨地忽悠，任是那尊妖皇见多识广，也想不到这位人族道主能够吝啬到如此地步，把自家弟子喝剩的茶叶再泡第二回给他饮用。

这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风秉文与自家师傅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幕，强行抑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不过他的心中隐隐有几分后悔。

他当时就是太心急了，把悟道茶叶给嚼了，他要是没嚼，跟他师傅一样，就他自家道主这秉性，说不得会选择把他喝剩下的茶叶泡了第二回给这位妖皇喝。

被外族所共尊的金乌妖皇，也只能喝他剩下的茶叶，就算不能公之于众，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心里舒坦。

“言之有理！”

妖皇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毕竟他有太长的时间，没有接触过那株先天灵根了，就算是发生了一些变化，也不足为奇，味道淡了一些，与他的印象中有所出入也算正常。

况且这也不是值得深究的事情，他当年喝的悟道茶太多了，那株灵根对他而言早就没了用处，如今太上道主拿这株灵根来招待他，他也就是尝尝味道，回忆一下幼年时的味道。

他如今来拜访这位太上道主，最重要的原因是想试探一下人族如今的态度以及未来的规划，作为妖皇，未雨绸缪是他所必须具备的基本素养之一。

人族崛起乃是天地大势，不可阻挡，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上古的那一战落败之后，天地万族就不可能再阻挡其崛起之势。

虽然对这样的结果很无奈，但是也没办法。为今之计，他所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在人族主宰天地的纪元中，保证金乌一族的独立与尊严，能兼顾一下其他妖族也自无不可。

不过，真到了人族主宰天地的时候，他纵然身为妖皇，能够保全自身的族群，都已经是相当不错了，更别说再去顾及其它。

妖皇思索着，一边与这位太上道主随意交谈，对于侍立在身后的两位道童，更是没有多看一眼，哪怕其中一位是他此行的目标，稍后提及便是，何须焦急，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咦！”

两位可以说是这方天地间最强大的存在，随意交谈之间，只见道主突然发出一声轻咦，吸引了妖皇的目光后，便又是随手一划，仙光升腾，混沌萦绕。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本来站在自家道主身后，期待着能够听到些什么的风秉文。此时什么都看不见了。

甚至还觉得面前这两位存在的身形都变得朦胧了，虽然在他眼前，能够被他看到，但是其所处的好似另一方时空，只可见，不可听，更不可触碰。

“……”

风秉文强忍与自家师傅交流吐槽一下的冲动想法，在这一段高出自己数个大境界的存在面前，他的一切都可以说是赤裸裸的，几乎没有什么秘密。

不过风秉文并没有忍耐太久，不过片刻，眼前的两位存在又变得清晰起来，似乎又回归到了，甚至还有言语传入到他的耳中，言笑晏晏，相处得极为融洽。

“妖师当真可惜了，居然仅凭自身便踏出了那一步，可惜只踏出了半步。”

这是他家的道主在那里发出感慨，听到这番言语，风秉文心中一动，北海之战似乎已经有了结果，那位妖师表现出来的威慑力似乎不太行。

这般想着，风秉文的内心就有些激动了，瞧他家道主的语气，那只老鲲鹏似乎不足为虑，这样的话，他抓回来的那只小鲲鹏就可以养下来了。

虽然他自身没资格，但是他这靠山硬啊，骑一骑鲲鹏什么的，似乎也是可以的了。曾经的梦想似乎可以化作现实了。

“确实可惜了！”

妖皇的兴致明显不高，即便是他的面目被一层金黄神光笼罩，也能够听得出来。

妖族最顶尖的血脉都是传承至开天辟地之时，有先天神魔的跟脚，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各族的血脉都不可避免的开始衰退，最明显的特征便是，其后裔一代不如一代。

所以，不少族群的始祖或者说是第二代，都有一些存活下来，而这些老古董便是这些大族的底蕴，能够让他们在这一方天地立足，拥有着不容挑衅的卓越地位。

妖皇自己便是老古董之一，但是他再怎么古老，也无法与妖师鲲鹏相比，那是能够与他的父亲并立的存在，若是有他在，便是人族崛起，也必须给妖族足够的尊重。

但是，世事难料，也大概是人族崛起那不断蓬勃的气运所造成的影响，那位妖师的实力变得更强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是也把自己给陷进去了，难以动弹，进退不得。

这位妖师如今活着，但是跟死了也没多大的区别，唯一让妖有些欣慰的是，在天地间又诞生出了第二只鲲鹏，估计也与这位妖师的状态有关。

不过，这还没有成长起来，睥睨天地的小鲲鹏只是初次出道，撞上了太上道子，凄惨落败，还被擒拿带回了人族仙宗。

妖皇此番前来除却是为了试探一下人族的态度，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为了这只小鲲鹏，不论如何，这只鲲鹏也不应该在人族，而是应该在妖族。

“我此番冒昧拜访，却是要有一桩美事，要与道友相商！”

交谈了许久之后，妖皇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主动开口。

“哦，不知道友有何事与我相商？”

太上道主揣着明白装糊涂，故作不知。

“我有一后裔……”

妖皇撇了一眼，站在道主身后乖乖当道童的风秉文一眼，随后便将曾经发生在鬼山妖国的一幕幕娓娓道来，阐明了缘由。

简单点来说，这位妖皇上门是来兴师问罪的，问的就是太上道子在与他的族裔交战的过程中不老实，动手动脚，以至于他那位族裔名誉受损，便是太上道，也必须付出代价。

“可有此事？”

明明对事情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的太上道主老神在在。

“禀道主，弟子伴生之灵中有……”

风秉文在此时适时开口解释，他当初摸那只金乌，甚至不顾其性别，主要就是为了研究一下金乌的身体构造，琢磨一下金乌血脉中所衍生的道与法——非常正经的那种，绝对没有半点邪念。

“本皇不管你的目的为何只看你的行为，况且，便是如此，你窥探我金乌一族的法门，也是大罪！”

妖皇语气严肃，拥有一种极大的压迫感，若非此地特殊，乃是太上道主清修之地，恐怕已然是天崩地裂，烈日横空，焚烧大地的破灭之景。

而现在风秉文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只听到这位妖皇的语气很严肃，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道友想要何等交代？”

为自家的门人弟子遮风挡雨，尽职尽责的太上道主开口。

“我听闻你尚未婚配，也没有道侣……”

妖皇开口，不过在没有任何压迫与威慑的情况下，风秉文是一点都不怂这位妖皇，他都已经到家了，便是妖皇又如何，就算你爹曾经执掌天地又如何?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妖皇陛下，我虽然没有道侣，也没有婚约在身，可是我已经心有所属！”

风秉文直接开口果断拒绝，这位老妖皇还真是尽职尽责，这么古老的存在，居然跑来当媒婆，想让他娶一只金乌。

若是换作先前，他恐怕还会有所心动，毕竟是一只血脉纯粹的金乌啊，多少古仙人都求之不得，人家都白白送上门来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心态变了，他可是抓回来的一只鲲鹏啊，跟一只疑似先天化生而出的鲲鹏相比，通过阴阳交织繁衍而来的金乌又算得了什么？

当然也不是说，风秉文馋那只鲲鹏的身子……嗯，其实也不是不行，毕竟是先天生灵的跟脚，仔细的琢磨一下，倒也配得上他太上道子的身份了。

“……”

听到风秉文如此直白的拒绝自己，妖皇刹那之间便撤去了遮掩面容的神光，露出了一张威严而又肃穆的中年人面庞，金发金瞳，便是被道主挡去了所有的神意，也有一种独特的气势。

“你可要想明白了，你先前所调戏的是本皇的嫡系后裔，如今我给你弥补的机会，莫要自误！”

妖皇的心中可以说是暗中恼火，若是寻常事情，自然休想在他的心中惊起波澜，可此时太上道主就在他的面前坐着呢，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这尊道主修道的年岁，虽然连他年岁的零头都比不上，可是其实力放眼天地也当属第一流，若是执掌那位道尊所留下的底蕴，天地之中，难寻几人能当他的对手。

这是一位在寻常的状态下他都必须平视的存在，若是在特殊的情况下，他还得退避三舍，此时让这样的存在，瞧了笑话，他自然心绪难平。

“晚辈多谢妖皇陛下美意，只是我心已有所属，容不下他人便是，妖皇强迫此事成，也只是使我道心不畅，意气难平。”

风秉文不卑不亢，依旧拒绝。

“……”

妖皇沉默了，这是他所没有想到的，他已经放低姿态了，可是这太上道，从上至下都丝毫不给他颜面。

若是在荒古年间，他金乌一族有帝女出嫁，这天地万族，不论是哪一族，莫不是欣喜若狂，举族欢庆。

可如今，他亲自说媒，却是被一小辈给拒绝了。不过，从中似乎也可以看出太上道的态度，不与妖族有任何的粘连。

“道友，此事你如何看待？”

妖皇放弃幻想，直接盯着面前看似儒雅随和的俊朗道人，若是连道主都是这样的态度，那他就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道侣之事，自然是随小辈的心意了，我虽然是道主，可此事也不好随意的安排，若是使其郁郁寡欢，断了他的仙途，那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太上道主笑呵呵地开口道，踢皮球一样直接声明自己是一位不会干涉晚辈婚姻大事的宽厚长者。

“本皇明白道主的意思！”

妖皇站起身，语气淡漠而冰冷，已经没有了早先的热情，他的面目重新被神光覆盖，可是却仍旧看着风秉文，

“不知太上道子心仪的是何人？便是连本皇的后裔都比不上！”

“妖皇陛下，在下心仪的并非人族，而是龙族。”

“龙族？”

妖皇语气微微一顿，略显怪异。

“我入山门前，曾有幸入龙宫，遇见一龙王，一见倾心，至今难忘！”

“哪一位龙王？”

“瑛璃龙王！”

“先天真龙！”

妖皇盯着风秉文，一时无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