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一刻出现在许志坚身边。

许志坚正站在一座山巅，遥望着渐渐远去的数十道人影，这数十道人影皆带着强大的气势。

大宗师的气势如山如岳，即使站在数百米外也能感受得到。

随着他们的离开，整个大光明峰仿佛都变得黯淡，原本巍峨之感也削弱了很多。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大光明峰之所以巍峨，便是因为有大宗师们镇守。

否则，大光明诸峰也不过是寻常的高山而已，并不会被世人当成圣峰。

许志坚没有转头，只盯着远去的大宗师们，叹道：“法空，我们是不是在走一步险棋？”

“是，挺险的一步。”法空颔首。

要打一个时间差，这当然是一步险棋，一旦中间有哪一个环节出错，后果不堪设想，光明圣教甚至会元气大伤。

他笑了笑：“推行这个计划的时候，遇到了很多阻力吧？”

“是。”许志坚点头，双眼遥视前方：“吵得不可开交，差点儿翻脸。”

他素来稳重，行事沉稳，这一次却提出了这样的冒险计划，让整个光明圣教的人都很不适应，也极力反对。

因为明明只要少派一些大宗师，便能保持对大云武林入侵的压制与震慑。

偏偏要冒这个险，多派一些大宗师出去。

诏令上并没有标明要多少大宗师，只是召集一批大宗师那可，十个太少，有点儿怠慢之嫌，二十个也就差不多，顶多五十个了，想必皇上也能明白光明圣教的处境。

一旦派出去太多，让大云武林高手趁机钻进大乾境内，那损失的可是大乾。

当初大永武林高手闯入大乾境内，不知道酿出了多少惨剧，只是朝廷一直淡化这件事而已。

大雪山宗犯过的错，他们绝不能再犯，更何况大云武林远胜过大永武林，岂能不小心？

至于说天海剑派野心勃勃，想要灭掉所有的先锋大宗师，那也要看天海剑派有没有这能力。

天海剑派有那心思却没那本事。

所以，没必要派出更多的大宗师去。

先派出两百个，再悄悄回来，真要是半路耽搁了呢？或者大云武林动作更快，来不及返回呢？

这其中的变数太多。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种事，宁肯无功亦要无过，否则便是生灵涂炭。

他们好一番训斥，对许志坚这主意极为不满。

可许志坚咬紧牙关，极力主张，要趁机把大云武林狠狠收拾一顿，这是难得的机会。

甚至他师父也跳出来的反对，觉得此举太冒险。

但也有很多长老们同意这个计划。

与大云武林一直纠缠厮杀，很多光明圣教弟子被杀，这些同意的长老们都是与大云武林有血海深仇的。

他们不满足于被动防御，大云武林侵犯的时候挡回去，而想杀回去。

可他们又被严令不准越境。

所以很憋屈。

这一次是难得的机会。

他们当然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极力赞同许志坚的计划，于是形成了拉锯之势。

最终许志坚无可奈何，只能搬出了法空。

说到时候自会有法空相助，他有神通，有天眼通，可以提前规避意外的发生。

法空便成了最关键的筹码，助他们一臂之力，这个计划最终被采纳。

法空道：“圣教还是极有魄力的。”

金刚寺敢这么干，是因为相信自己的神通。

佛门弟子对于神通是坚信不疑的，尤其是看到法空多次施展神通之后。

而光明圣教不同。

光明圣教更相信他们的教义，而且对自己也并没那么熟悉，没有亲身体会，难免会半信半疑。

在这般情形下还能采纳这计划，堪称魄力不凡。

许志坚摇头苦笑，转身看他：“如果不是拉上你，这一次他们不会同意冒险。”

“那我的责任就大了。”法空笑道。

许志坚道：“这一次如果有意外，我真成了圣教的罪人。”

法空道：“我也成罪人了。”

“没问题吧？”许志坚道。

法空笑道：“世事无绝对，总要冒点儿风险的，万一大云武林有混淆天机的至宝，也未必没意外。”

许志坚脸色紧绷，慢慢点头。

法空看他如此，笑道：“许兄你也不必这么紧张，真要有意外，我会亲自出手。”

不到无敌，不该出手太多，避免被人看清虚实。

但不是不能出手。

自己现在的修为与神通，杀起人来，比所有人都快。

许志坚缓缓道：“但愿别出意外。”

法空双眼忽然变得深邃，凝视着渐渐消失的那一群人，片刻后点点头：“你们的大宗师之中，有一位厉害人物呀。”

“嗯——？”

“项滔。”

“项长老……”

“……这位是大云的人。”法空叹道。

许志坚脸色一变。

法空摇头感慨：“大云的秘谍还真够厉害的，……不过更厉害的这是个人。”

要知道成为光明圣教弟子，都要进入大光明峰，承受光明之心的映照。

在这个时候，任何一点儿对光明圣教的敌意都难逃光明之心的映照。

每一个光明圣教弟子，每年都要来一次大光明峰闭关，感受光明之心的真意。

如果真有人混入光明圣教之内，便难逃这一关，所以光明圣教内部是几乎不会有秘谍。

秘谍往往都是在外围，不敢进入大光明峰。

光明之心便如照妖镜，进入大光明峰，秘谍便会现形。

可没想到，竟然出现了一个意外。

能踏入大宗师，便是光明之心圆满无缺，心境的光明正大能一直保持纯粹。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大云的秘谍？

“不可能！”许志坚断然说道。

如果是别人，他还会半信半疑，可是项滔，他觉得绝不可能，项师伯对自己极好。

而且自己也极熟悉他。

绝不可能是大云人。

法空道：“变数便是出现在他身上，……不管怎样，先把他隔离开来再说吧。”

“……”许志坚沉吟。

法空笑道：“要不然，你想办法把他留在大光明峰上，别让他传出消息。”

许志坚脸色阴晴不定。

如果项师伯真是大云人，那意味着光明之心并不能把所有秘谍都逼出来。

那光明圣教内还有没有大云秘谍，或者别宗的秘谍？

这将颠覆所有的信任。

法空道：“现在先别想太多，先把这个项滔处理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

“……好吧。”许志坚心情沉重。

他身形化为一道白光射向远处，如白虹贯日。

法空摇摇头。

天眼通之下，未来可见，可凡事皆有变化。

自己便是最大的变化。

稍微一动，便是一变，所以最好便是以静制动，自己最少参与其中。

否则，自己不知何时就会把事情弄糟。

——

一轮明月当头照。

宛如一只皎洁无瑕的冰轮在慢慢旋转。

光明之心则如另一轮明月，也散发着皎皎光芒。

法空与许志坚站在山巅，不时仰头看明月，又看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

万水千水尽在眼底。

这里便是大光明峰最高处。

大光明峰险峻，非常人能攀爬，唯武林高手才能登其上，站在此处俯看，方圆数里皆在眼帘之内。

法空道：“处理干净了？”

“项师叔已经被囚。”许志坚叹一口气道：“如果弄错了，我便无脸见他了。”

法空笑了笑：“应该没错，他确实是大云之人。”

“是哪一宗的？”

“如果所料不差，是天罡宫的。”

“天罡宫……”许志坚的脸色沉肃下来。

大云武林与大乾武林的形势是不同的。

大乾武林是三足鼎立，而大云武林是一超数大。

一个超然宗门天罡宫，数个顶尖大宗。

就如同大雪山宗天海剑派与光明圣教之上还有一个宗门，凌驾于他们三宗之上一样。

天罡宫地位超然，不履尘世。

对大云与大乾的武林恩怨也从不参和。

万万没想到，这项师伯竟然是天罡宫的弟子，如果有人能做到欺骗过光明之心，恐怕也只有天罡宫弟子了。

法空笑了笑：“吓住了？”

“他们怎也掺合进这种武林纷争了？”许志坚皱眉道：“项师伯真是天罡宫的？”

法空道：“你可以封住他穴道，然后运功进入他身体，看他脚底有没有天星北斗状，便知道了。”

“嗯——？”

“你们不知道辨别天罡宫弟子之法？”法空道。

许志坚摇头。

法空道：“这是记载在书里的吧？”

他迅速在脑海里检索是哪一本书，说道：“好像在《万宗解锯》里有记载。”

“万宗解锯……”许志坚摇头。

他没读过这本书。

法空道：“在我外院的藏经阁里，有时候你过去看看吧，有很多秘闻。”

许志坚缓缓点头。

法空道：“他既然练了你们光明圣教的心法，那便以光明圣教心法来催动他气息，先封了他诸处穴道，仅露双脚处，然后观察其脚底。”

许志坚皱眉点头。

他转身便走，化为一道白光消失不见。

法空则站在峰顶俯看。

整个大光明峰尽收眼底，甚至看到大光明峰各处的守哨，还有弟子们都尽量放松，准备着厮杀。

法空忽然吐气开声：“孟长老，敌人已经到了十里外，马上便抵达。”

“准备了。”躲在暗处的一个长老孟威沉声喝道。

声音绵绵传开去。

大光明峰弟子都紧了紧，随时准备动手。

法空一闪消失。

众人追寻他的影子，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