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架后的镜子反射着阳光，为太后的舞厅注满银色的光辉，然而光线照不到的地方，阴影重重。

如同上次君临遭到攻击时一样，太后把城里所有贵族全部召集到红堡，设宴款待。

乐师们弹奏起古竖琴，甜蜜的音乐填满大厅。宾客们面露微笑，似乎正陶醉在美妙的琴声里，但实际上他们人虽然在大厅，思绪和心灵却在城墙上。

太后与铁群岛之王坐在高台上，两人靠得很近。瑟曦明显已经喝了不少，脸颊绯红，愈发娇艳动人。

攸伦俯身在瑟曦耳边说了几句。她忍不住轻轻翘起嘴角，眼中满是笑意。

乔佛里出现在大厅门口，满脸欣喜。在御林铁卫们的簇拥下，国王径直登上高台，对两旁宾客们的致意与讨好视而不见。

看到儿子出现，瑟曦赶紧坐正，“你不是在巡视城墙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有个好消息！我们干掉了一只龙。”乔佛里咧嘴一笑，得意洋洋，仿佛他就是那位屠龙勇士。

“什么？”瑟曦眼睛一亮，“真的有龙被射死了？”

“并不能确定，太后。只是士兵们都在这么说。”御林铁卫之一，亚历斯·奥克赫特爵士赶紧如实相告，免得太后被误导，“不过我们确实看到有龙落下后没有飞起来，现在天上只剩下两只龙在盘旋。”

红堡与君临的城墙连成一体，乔佛里所谓的巡视城墙，大部分时候都是在红堡的城墙上，远离钢铁门的地方走走停停。

虽然居高临下可以看到大概情况，但也看不到太多细节。

“无论如何，这确实能算是一个好消息。”太后满面春风。

她递给国王一个盛满美酒的金杯。然后又转向铁群岛之王，“攸伦陛下，我们应该为这个好消息干一杯。”

明亮而狂热的色彩在眼睛里一闪而过，攸伦微笑着举起酒杯，“理应如此，太后。让我们敬勇敢的詹姆爵士，敬睿智的科本伯爵，敬美丽的太后陛下。”

瑟曦抿嘴轻笑。

“当然要敬科本。”乔佛里冷哼，“他的猎龙弩能够守卫君临，你也就不用害怕谎言被揭穿了。”

“乔佛里！”瑟曦不快地看着儿子。

“谎言？”攸伦若无其事地举杯啜饮。那是来自青亭岛的上等金色葡萄酒，带果味的醇酿

“你的号角，”乔佛里挑衅地看着铁群岛之王，“不是它说可以让龙听从号令吗？”

“原来您是说这件事。”攸伦脸上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狡黠笑容，“如果形势紧急，我自然会吹响号角，是真是假，自然一望而知。不过既然猎龙弩果然有效，我就没有必要多次一举了。”

“可笑，难道你不想控制龙？”乔佛里嚷道。

“如果没有猎龙弩的话。”攸伦漫不经心地回答，“今天的战绩足以说明，龙再也不是无敌的存在。养龙是很昂贵，而且很麻烦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自寻烦恼。”

碰！太后把酒杯重重顿在桌上，“够了，乔佛里！攸伦陛下不仅派兵牵制高庭，自己更是远道前来，作为盟友诚意十足。你这样太过无礼了。”

“哼！”乔佛里将手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撂下一句话转身便走，“我去巡视战场。”

御林铁卫们向太后行礼，匆匆跟上国王的脚步。

大厅里的贵族们又纷纷起身恭送国王，一脸谄媚。

科本如往常一样慈祥微笑，目光闪动，若有所思。

气冲冲地走出大厅，踏上用青石板铺成的广场，乔佛里突然停下脚步，注视前方，脸色阴沉。

装着号角的大木箱放在广场中央，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光头巨汉。

巨汉们胳膊上戴了无数闪闪发光的由黄金、翡翠和黑玉制成的臂环，宽阔的胸膛纹刺着凶狠的禽鸟，利爪滴血。腰插弯刀，面目凶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看到国王眼中闪过的狂热，亚历斯·奥克赫特心中一沉。

乔佛里抬手指向那个大木箱，“御林铁卫，打开那个箱子。”

猎狗桑铎·克里冈向来对国王唯命是从；新加入御林铁卫的巴隆·史文正要积极表现。两人二话不说，抬腿就要上前。

亚历斯急忙拉住他们，转身看着国王，“陛下，这是铁群岛之王的东西……”

“我才是国王！他只是个骗子。”乔佛里厉声打断，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我正是要揭穿他的谎言。快去！”

国王意志坚决，猎狗与巴隆挣开亚历斯的手，向大木箱走去。普列斯顿·格林菲尔与柏洛斯·布劳恩稍做犹豫，随即紧紧跟上。只剩亚历斯与曼登·穆尔留在国王身边。

那两个光头巨汉虽然都是狠角色，但御林铁卫们也不是易与之辈，尤其是还有猎狗这种维斯特洛的顶级战力。

冲突很激烈，但结束得也很快。御林铁卫们心中有数，下手颇有分寸，只是打晕了那两个巨汉。

“喀嚓！”猎狗一剑将木板劈开，露出里面巨大的号角。

乔佛里兴奋地走上前来。

弯弯的号角如果竖起来，比国王都还要更高。号角上布满红金与黑铁的条纹，表面黑光闪烁，亮得足以使乔佛里从中看到自己扭曲的倒影。

“只要吹响号角，就能证明他在说谎！”国王大声宣布。

普列斯顿与柏洛斯立刻说道：“陛下英明！”

乔佛里满意地点点头，“狗，你来吹。”

猎狗把长剑插进剑鞘，双手抱住号角上方，把它从箱子里拖出。感觉号角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重。

号角太高，竖着谁也够不着。机灵的柏洛斯上前帮忙，与猎狗一起将号角微微倾斜，放到合适的高度。

深深吸了一口气，猎狗将头向号角凑近。

“等等！”国王出声阻止。猎狗闻声停住。

“还是我来。”乔佛里走到两个扶着号角的御林铁卫中间，正对号角。

猎狗面无表情。与柏洛斯一起将号角又放低了一些。

乔佛里的右手搭上号角，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

想了想，国王对御林铁卫们下令，“桑铎和柏洛斯留下，其他人去通知红堡的守卫们，如果等会看到有龙飞过来，不要攻击。”

亚历斯大吃一惊，“陛下，万一这个号角只能把龙召唤来，却不能控制……那可是要出大乱子。”

乔佛里瞪着他，过了片刻，点点头，“那就让他们不要先放箭，除非龙先攻击。尤其是控制猎龙弩的士兵，一定要严厉警告。”

“这……遵命，陛下！”亚历斯不敢再多言，和另外三个御林铁卫兄弟商讨几句，各自匆匆奔向不同地点。

看到御林铁卫们雪白的披风消失在广场周围，乔佛里重新把目光转回号角上，绿色的眼睛里如同有野火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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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

号角破空，声如利刃。号声洪亮而急迫，回荡在红堡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号声吸引，纷纷把目光投向大厅外，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话音方落，瑟曦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看来国王陛下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太后。”攸伦靠向太后，嘴唇几乎吻到她的耳垂。桌子下的手也不老实起来。

来到君临后，攸伦一直与瑟曦有着一种精神上的暧昧，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放肆。

铁群岛之王英俊健硕，身上有着一种吸引人的神秘气质，让瑟曦心痒难耐。如果不是担心詹姆会去找攸伦决斗，可能她早已放飞自我。

如果是四下无人的私密之处，说不定她也真就顺水推舟，成其好事。

但现在大厅可是有无数双眼睛。而且她也更不想做替儿子赔礼道歉的工具。

“我们出去看看。”瑟曦用最后一丝理智推开攸伦，起身向高台下走去，满面通红。

看着太后曼妙的背影，攸伦唇边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看到太后带头，大厅里的宾客们无不跟从，一群人呼啦啦涌出大厅。

回荡回荡回荡，号角声没完没了地继续回荡，像是数千个灵魂在嘶吼。

号角上红金条纹仿佛在剧烈燃烧，每根线条每个字眼都喷出白色火光，难以直视。

猎狗感到骨头似乎要燃烧，灼热的火焰由内往外炙烤着他的血肉。

对面的柏洛斯哭丧着脸，咬牙坚持。

乔佛里的脸颊胀成一个大球，仿佛就快炸裂，胸前的肌肉不断抽搐。

躺在地上的两个光头巨汉一直在微微颤抖，但所有人都被号角声弄得心烦意乱，无人在意。

越靠近，瑟曦与众贵族便感到体内的火焰烧得越旺，最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广场边缘停下，远远观望。

攸伦越走越慢，最终与科本落在了最后面。两人神色如常，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号声的影响。

“血换火，火换血。”攸伦幽幽的说道：“凡人之血易得，国王之血难求。可是凡人之血，如何能够束缚巨龙。”

“那您终于如愿以偿了，陛下。”科本语气平静，“只是您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如果无人知晓我做的事情，人们又怎么会惧怕我，憎恨我呢？”攸伦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正当众人以为号声将永无休止时，它却戛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