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声碰撞发出脆响，沉桃和沉南站在一旁的柳树下，相隔的距离足有两人远。

谁也不待见谁。

说实话，她本以为沉南是个不好对付的人，可走到如今，她觉得沉南只是看着阴狠毒辣，可手段却幼稚的不得了，只知道挑拨她和陆昭的关系，在陆昭面前说她的坏话。

和黎风那个茶艺大师相比，简直犹如稚儿。

陆昭紧握弯刀的手一直半垂在身侧，丝毫没有要出招的意思。

陈忆安的武功在新弟子里算是中上水准，可和陆昭对比，无论是反应还是动作都极为迟钝。每一次进攻，连陆昭的头发丝都没碰到，就抡了个空。

这日头阳光正晒，沉桃以手为扇给自己扇了扇风，又看了一会儿，觉得陆昭没有对陈忆安出手的打算，才迈步往屋里走。

沉南看向沉桃顺着蜿蜒幽长的石径往山林深处走，不由皱了皱眉，“你要去哪？那是门主的房间。”

沉桃脚步一顿，古怪地看了眼沉南。

都这么久了，沉南竟还不知道她和陆昭住在一起吗？

她一本正经道：“师父的房间就是我的房间。”

沉南眸色一暗，酸意直冲心底，她刚要开口说话时，忽然传来闷沉的痛哼声。

两人齐齐望去，就看到陈忆安的前腹上划出一道口子，下一瞬，鲜血缓缓往出冒，很快便染红了白衣。

沉桃还在愣神的时候，沉南就已跑向陈忆安。

陆昭抽出帕子慢条斯理擦着刀上血渍，余光瞥了眼奔向这边的红衣，他扯了扯嘴角，嘲讽道：“我只是几个月没管他们，这群老东西竟招来这么多歪瓜裂枣。”

当沉南和沉桃赶来时，就看到陆昭面无表情收回刀鞘，而陈忆安发丝凌乱，跪坐在地上捂着伤口，样子极为狼狈。

沉南半抱住陈忆安，眼里漫了层雾气，“门主，比武点到为止，你怎么能下死手？”

陆昭冷冷一笑，“这就下死手了？我要是想杀了他，这道伤就是在他的脖子上了。”

沉南抬眸看向陆昭，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已经变得她不认识了。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她跪坐在地上，抬头看向他的目光噙着几分恨意与失望，往日冷傲性子不再，如今红着眼眶倒像是被惹哭的小姑娘。

他以往虽然疏离冷漠，可总是会纵容她的所作所为，如今却处处针对她。

陆昭面上没什么表情，他摆了摆手，示意身边下人去扶陈忆安，“我早就警告过你，别来碰我的人。”

当初陆昭将计就计将陈忆安推向沉南，就料定他们之间会有一个人动情。不过他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沉南。

这场比武，陆昭只是想给陈忆安一个警告，让他不要在自己面前搞小动作，倒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

也罢，毕竟人总是亲身经历之后才会感同身受。

“你的人？”沉南瞥向站在一旁的沉桃，冷笑道：“她是给你下了什么***，你为了她一再破坏门内规矩，你纵容她胡闹也就罢了，难道你连镜宗门都不要了吗！”

她极尽克制杀意，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松开再攥紧，指节发白。她说：“你忘记当初你如何答应我父亲的吗？”

他当然记得。两年前那场镜宗门内战，沉肃意在临死前，将生命中最终要的两样托付给他。

其一是镜宗门。

其二便是沉南。

沉肃意曾让陆昭立下毒誓，将镜宗门立于江湖不败之位，替他抱着血海深仇，并照顾好他的女儿沉南。

否则不得善终。

陆昭收回思绪，懒声道：“记得啊，所以我纵容你的所作所为，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他瞥了眼掉到地上的荷包，倾身捡起，抬步走到沉南眼前，压低声音对她说：“你老老实实做你的大护法，我保你一生无忧无愁。”

陈忆安被人扶着离开了皓月居。

沉南闻言怔忡，满手鲜血，还保持着蹲下的姿势。

陆昭单膝蹲跪，握着沉南的手腕抬起，将荷包放到她手上，看着她泪水涟涟的面容，面无表情道：“但你若是肖想别的东西，我给不了。”

沉桃怔怔站在不远处，两人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话，她只能看到陆昭将沉南的身影遮挡大半，半响后，沉南快步转身，几乎是跑着出了皓月居。

眼前的修长身影回转，陆昭冷着脸回首，编发上的银环在光束下泛着银光，一双异童在碎发下若隐若现，抬眸时整个人显得漠然又疏离。

沉桃歪了歪头，对上那噙着冷漠的目光，弯唇笑了笑，“苏尔哥哥。”

“嗯。”陆昭牵起那小手，拉着她往主房走，“想问什么？”

沉桃想了想，“你为什么要来镜宗门？”

打着在世外疗伤的幌子，在镜宗门当门主，若是被发现，何止是欺君之罪，恐怕整个四国都要群起伐之。

陆昭顿了下，他以为沉桃会问关于沉南的事，倒没想到她直接问了这么关键的问题。

她总是会出乎他的意料。

沉桃倒不是不在意沉南，只不过问了这个问题，以她的想象力，定会将整个事件串联起来的。

她相信自己的推理能力。

陆昭犹豫了片刻后，说：“有些事，你知道了，恐会怕我。”

沉桃挑了下眉，笑道：“你最可怕的样子我都见过。”

陆昭回想了下，无非就是陈盛那次，让她看到了那么血腥的场面。

和他谋划多年的棋局相比，不值一提。

他说：“不就是杀几个人吗？那有什么可怕的。”

真正可怕的，是他这颗在仇恨中沉浮，变得麻木不仁的心。

沉桃跑进屋内，内室已经放了两大盆冰块，她满足地仰进躺椅里，继续话题道：“不只是杀人，其他方面也很可怕。”

她鼓了鼓脸颊，翻旧账道：“比如，你以前总是欺负我，我亲你，你还咬我。”

陆昭低声笑笑，随手将外袍搭在衣架上，他走到沉桃面前，倾身撑着扶手，凑近去吻她的唇瓣，带着安抚性的吻温柔又细致。

好似在为当年所做之事道歉。

缠绵吐息间，他含湖回答：“为了报仇。”

若是真想透露，他便会一股脑自己说出，若是不想说，就算再缠他，他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望着那双异童映出的自己，沉桃勾着他的脖子问：“连我都不能告诉吗？”

陆昭低下面容，被长睫掩盖的眸中阴霾遍布，在带着掠夺的落吻中含湖回答：“再等等，你很快就会知道。”

他一手谋划的棋局注定沾染血色残戾，他不想让沉桃见到他的卑劣，更不想把沉桃卷入这棋局。

他更不想让沉桃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和天下人一起指责他狠毒冷心。

【作者题外话】：祝大家跨年快乐！！！明年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