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水中，有青树的身影荡漾其中，借着月光，李小鱼终究从失眠中起身，秦珞昕安然地躺在身旁松软的草地上。也许是青树的摩擦声，也许是心中的幻觉，李小鱼恍惚觉得耳旁有一种依稀唤声，他坐在湖边，脑中一片空白，宛如一个孤独的影子。

“千年古树。”仿佛从意象中幡然醒悟，那孤独的影子猛然震了下。

李小鱼闭着眼睛，身心似乎被一种清澈的光华包容着，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正是在千华山千年古树下沐浴过的。还记得，那时的事例，挑水，练功，对弈。往事如同走马灯般触目惊心地演绎着，少年的心也在这一刻犹然颤痛着。

“乾坤灭神真法第四重，剑气惠中。”

曾在千年古树的沐浴下，那个苍老的声音早已将毕生心诀在那一刻灌入神经，借着古树的光华，封印在潜意识的脑海中。李小鱼这才觉得这些法诀记忆犹新，仿佛早就背诵过一般。

暗夜中，只有这湖边，光华四溅，远胜过那月光。远处，恍惚中秦珞昕只觉得身边一阵空阔，她不觉地翻了个身，身上那少年搭着的衣服随之掉落，她困惑地醒来，望着左右。

“乾坤灭神真法第五重……”

李小鱼驾轻就熟地动用着真气，围绕丹田，如潜龙游荡在全身各处，每一寸痕迹都似被雪藏之后的释放。

“小鱼。”

柔声的呼唤，将少年的情思从坚定中转移，那温暖的指尖犹存一份坚决的依赖，李小鱼缓缓收敛气息，脸上也渐渐从抽搐中平和，面对那美丽的脸庞，他看到的只是一份温存。

“怎么？”

秦珞昕略有些担忧地道：“你的脸色好难看。”

李小鱼强笑着，道：“没事，一时睡不着，就在湖边坐着了。”

“你没事吧？”

李小鱼摇了摇头，忽然主动抓起她那纤瘦的手指，道：“没事。”

秦珞昕先是一惊，脸上的晕眩在暗夜中看不清，半晌，她才柔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愿说就罢了。”

李小鱼震了下，面对她，眼前又多了一个纠葛心肠的女人，他顿了顿，儿时的欢乐，苦痛，就在这不眠的夜缓缓流露而出，只是那彼此的手更加的相依，温暖在李小鱼的心间。

隔日，天明，李小鱼神清气爽地朝着天穹的朝夕，大喊着，秦珞昕也模仿着他的动作，朝着那难得一见的朝夕喊着，彼此相视一眼，李小鱼忽然觉得，自己早已不是一个孩子了。

“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走呢？”秦珞昕道。

李小鱼想了想，无奈地耸了耸肩，道：“我也不知道，不如，我们就往天边最美的方向去吧？”

磨齿大侠，李小鱼似乎早已将他抛掷脑后，眼前难得的快乐是他终身难以忘怀的。然而，仇恨，对于这个成长的年轻人来说，大概是对于父母的感情早已随岁月流逝，但也许也是因为对父母的仇恨，更多的亦或许是因为对周一统的情谊，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周一统真正地视为仇人，纵算他杀了全村的人，李小鱼不自觉地想到这里，心里抽痛了下。难道，真的不在乎吗？李小鱼难得地纠起一番仇恨，但一触到秦珞昕可人的目光，便融入平和，心中的仇恨也消失了。

“小鱼，你在想什么？”秦珞昕道。

李小鱼并不隐瞒地道：“周一统他杀了全村老少，还杀了，我的，爹娘，我一想起这些，就突然有种要将他碎尸万段的冲动。”

秦珞昕忧心地低首，藕臂环着李小鱼的腰间，她低声道：“你杀了他，又能挽回结局吗？到头来，惨死一条曾经的兄弟的性命，又有什么意义呢？小鱼，你想想，如果杀了他，可以泯灭你心头的仇恨的话，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李小鱼震了下，道：“算了，不说这些了。”

秦珞昕道：“我知道你的苦楚，小鱼，不如，我们还是尽快找到你师傅交代的那个磨齿大侠吧。”

“我自然清楚。”李小鱼轻呼了口气，道，“之前我不晓得，天下之大，找一个人是如此渺茫，况且西荒你我又是人生地不熟，要找到磨齿大侠，只能是靠运气了。”

秦珞昕笑了下，有丝窃喜地道：“那我们这便叫做浪迹天涯了吧？”

“应该是流浪天涯。啧啧，现在是不是后悔了，早知道应该在秦家做好你的大小姐，养尊处优可比现在好上几千倍！”李小鱼惬意地道。

“哪有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让我已经嫁给你了呢，你该不会嫌弃我吧？”

李小鱼心头一颤，望着她那双迷人的眸子，清澈单纯，他不忍地皱了下眉，继而强笑道：“你不嫌弃我这个穷小子就谢天谢地了。”

四周静悄悄，唯有湖水仍有微波荡漾，李小鱼凝视着那湖面，心里也渐渐的平定了下来。他忽然咬了咬嘴角，一阵轻疼，李小鱼忽然悄悄笑了下，果然不是梦境。他舒缓着气息，抬起头望了望天，又低首看着湖面，突然，李小鱼一阵彷徨，活着，有什么意义？

“焉知，是谁？”

焉知，是谁？一刻彷徨的心再次触动，李小鱼浑身都在不由的抽动着，手间似乎还停留着那妩媚的香气。

湖面的中央有气泡涌动，频率越加快了起来，地面略有轻微的颤抖。秦珞昕直觉地站了起来，似乎比李小鱼的反应更加敏捷，而李小鱼此刻正直勾勾地望着那里。

“是什么？”

李小鱼只感觉着胸口炙热，好像又是那定神珠作怪，只是不比以往，这一次它的反应更加的强烈。

“不好。”李小鱼迅速站起，一把拉着了秦珞昕的手腕，眉头紧皱，道，“这湖底肯定有怪物，我们快走。”

未待秦珞昕反应，湖面便即刻溅起一片巨大的水花，顿时笼络在二人的视线，如波浪般压迫而来，李小鱼只凭潜意识的直觉将秦珞昕推了开，那水花扑来的刹那间，一张巨掌轰然降临，李小鱼觉得浑身一抖，被拍出几丈之外，他望了一眼秦珞昕，缓缓舒了口气，全身的剧痛瞬间传来。

“呼——”

嘶吼震动周遭，李小鱼不顾性命危险站了起来，与那一丈多高的羹猿对视着，每一步动作都牵扯着五脏六腑的颤抖，他突然扫了一眼秦珞昕，眼神纠起愤怒，低吼道：“珞昕，你快走，我来应付它。”

秦珞昕奋命地摇了摇头，突然从一旁捡来一根树杈，握在手中，紧逼着那羹猿，羹猿怒吼一声，仿佛对无知的人类的警示，它踏出湖水，恼怒地冲来，巨手更是无情地扇向秦珞昕。

李小鱼再次拼了命地赶去，将秦珞昕推了开，而此刻他更是敏捷地闪开羹猿的追击，李小鱼忍着痛，哑声道：“珞昕，你快走啊，再不走，恐怕你我都要丧命于此，你快走，我来引他离开。”

“那你呢？”秦珞昕喑哑地道。

“我没事。”

李小鱼忽然觉得自己面对的竟是焉知，她处处维护着自己，这一次，是不是应该回报她？

那柔和眼神，与之前面对巨兽的他判若两人，也许，只有痴情的人，才懂得如此。

“小鱼，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来找我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