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透了，四周寂静，一路上，水残颜甚至没有回头去看丹蔻和丹青是否真的死了。闻双紧紧拉着她的手，她在闻双的身后，几乎看不到闻双的表情。

来到屋里，闻双先脱下外套，钻进了被子里，水残颜也忙钻进去，紧紧抱着闻双。她睡不着，闻双在她怀里颤抖着，刚才的一切，湖边两个死去的人在她脑海里不断晃动。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许一切都是梦。她努力说服自己从这梦里醒来，又努力说服自己睡去，直到头渐渐昏去。

醒来的时候，天刚刚亮，闻双不在屋里，水残颜走出去，看到天空一轮圆月还在那里，远处一轮太阳正在缓缓升起。它们在比赛吗？比赛谁会胜利吗？

终于，圆月渐渐消失了，太阳的光芒掩盖了一切。

景色朦胧，闻双却突然出现，她换了身衣服，眼神中有种别样的神采，让人捉摸不透。水残颜想说什么，却看到闻双目光涣散着。

丫鬟送了饭菜上来，闻双拉着水残颜坐下，水残颜没有胃口，只看着闻双吃了些，闻双的目光一直在恍惚，水残颜忽然间就懂了闻双的想法。

一时间，犹豫着，转动着筷子，不知道如何挽留。

“我陪你去，好吗？”水残颜放下在手中转动了多时的筷子。

闻双的手一愣，将筷子放下，笑道：“筷子好滑啊。”笑容在目光的衬托下，是那般凄凉。

“那是边疆，你一个人去，你让我和哥哥怎么放心？”水残颜站了起来，目光疼惜地看着闻双。

闻双也站了起来，上前握住水残颜的手：“傻颜儿，别担心我，我会武功的，而且，我把店面卖了，攒够了盘缠，放心吧，我一个人可以走。”

“可是……”水残颜继续不依不饶。

“没有可是，你若是去了，也只不过是给我添加累赘。”闻双说着，站起来打开柜子。柜子里是已经收拾好的包袱。

她必须走吗？为了爱几乎不顾自己的生命？

闻双打开门，吹了个口哨，不一会，一个白鸽飞来，飞到了闻双的肩膀上。

“我会让它带信给你的，每个月都会，你若是没有收到来信，就当我死了，别来找我，你用你的那份幸福，代我快乐。”

闻双的目光满是希望，亦满是悲凉。

水残颜知道她挽留不住闻双，便伸手紧紧握住闻双的手：“双儿，照顾好自己。”

闻双拿起水残颜的手，放在鸽子嘴边，似乎是让鸽子熟悉水残颜的问道。

“颜儿，放心吧。在我没有找到他之前，我不会让自己死的。”

水残颜看着闻双在自己的目光下，拿起包袱，一个人走了出去。她的肩膀上，那只白鸽已经‘扑棱棱’飞走了……

闻双就这样走了，水残颜一个人慢慢踱步来到那个湖边，丹青和丹蔻已经不见了，尸体应该是被官府收走了。这里一切依旧，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水残颜甚至怀疑昨夜的一切是否是真的。

昨夜这里真的死过两个人吗？昨夜这里真的发生过什么故事吗？昨夜……

白天的湖比夜里还要静谧，还要深邃，水残颜甚至在这湖边找到了某种记忆力的感觉。她好像来过这里，在某个记忆里，她真的来过，和某个人，某个她也挚爱过的人。

那个人是谁，她想记起，可是一点回忆都没有。

阳光有些炙热，灼伤了她的思绪，许是昨夜没有睡好，水残颜觉得脑子一阵昏涨，她摇摇头，赶走那些感觉。

哥哥，这里究竟是哪里？我在哪里？你在哪里？

水残颜蹒跚着走回去，脑海一片苍白。

我要回去！我再也不要出去了！这里是哪里？我究竟在哪里？回忆里？梦里？还是现实里？

蓝碎尘正在听探春弹奏琵琶，忽然听到一阵紧促的门响，心下一紧，忙跑着前去打开门。

门外，水残颜站在门口，面无表情，脸色苍白，身体柔软得像是随时可能倒下去。

“哥哥。”

水残颜倒在了蓝碎尘的怀里。柔软的身躯躺在蓝碎尘的怀里。

“小颜，小颜……”

蓝碎尘扶着水残颜回到屋里，让她躺在床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蓝碎尘心疼的看着水残颜。

探春已经拿了湿毛巾递给蓝碎尘，听到这话，叹了口气：“我听义兄说，这失忆蛊的生命力来自于它储藏的记忆，记忆还在失忆蛊体内，所以还有隐约的记忆。若是颜儿对那些记忆有印象，想要记起，失忆蛊的生命力便会降低，颜儿的身体便会虚弱。”

“所以，她只是看到了曾经和四哥的一起走过的地方？”蓝碎尘将湿毛巾放在水残颜的额头，轻声问道。

探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蓝碎尘对水残颜的温柔。眼眸瞬间低垂下去。

颜儿只是十三爷的妹妹，可是，为什么她会这般吃醋呢？是因为她问他‘我和颜儿，你会选择谁’，他说‘小颜’，还是因为他为了她可以牺牲一切？

水残颜睁开了眼睛。

“小颜，醒了，感觉怎么样？”蓝碎尘忙关心的问道。

水残颜拿开头上的毛巾：“头有些晕，哥哥，闻双走了，她说她要去找一个她深爱的男子。那个男子在边疆，我不放心她去，可是不能不让她去，她把店卖了，自己一个人走了。我好担心她，可是我什么都不能做。”

蓝碎尘的心瞬间放了下去，原来不是因为她记起了和四哥的记忆。可是听到闻双走了，心里还有一些疼惜。

“傻小颜，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哥哥，那如果有一天，你要追寻自己的真爱，会不会也离开我？”水残颜紧紧握住蓝碎尘的手。

“傻小颜，那你要问探春姐会不会离开？”蓝碎尘笑道。

水残颜站起来，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探春：“嫂子，你别不要我。”

探春和蓝碎尘‘扑哧’一声笑出声。

“我去熬些粥给颜儿喝，颜儿，你和哥哥好好聊聊。”探春红着脸走了出去。

“小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探春离开，蓝碎尘问道。

“哥哥，我看到有人死了……”水残颜一五一十的将所有的事情说了出去，那个关于闻双和玉无痕的故事，以及丹蔻和丹青的死。

看到水残颜目光中的疼惜和不舍，蓝碎尘紧紧抱住她：“傻小颜，哥哥会守护你的幸福，不会再让你难受。”

水残颜点点头，只要在哥哥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

此后的很久，水残颜一直呆在家里，一步门都不外出，她从来不曾这般胆小，可是现在她就是害怕，说不出自己怕什么，就是不敢出去，不想出去，就想呆在这里，呆在哥哥的身边。

一个月后，水残颜收到了闻双的第一封来信，她正在院子里画画，听到‘扑棱棱’的一声响，探春正在弹奏琵琶，看到那白鸽，手中的琵琶弦顿时断了一根。

水残颜来不及去管白鸽，立即上前拿起探春的手：“探春姐，怎么了？”

探春摇摇头，只是看着那白鸽。

“那只白鸽。”

水残颜上前抱起白鸽：“那是闻双的信鸽，捎来她的信的，看来她还好。”

她从白鸽脚下取下绑着的信，立即喊道：“哥哥，快出来，闻双来信了。”

蓝碎尘正在屋内看书，听到屋外琵琶声断，已经放下了书，水残颜喊他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颜儿：我到边疆了，一切都好，只是这里的一切都好陌生，我好像融入不到这里，这不是我的城。可是一想到玉无痕在这里，我就又有了希望，我一直在找，我希望我可以找到他！颜儿，哥哥，勿挂念我，等我找到他，我就回来。

水残颜看完，将信递给蓝碎尘。探春完全看不懂闻双的来信，有些奇怪的看着两人。

水残颜有些心疼了，蓝碎尘看着信，也有些疼惜闻双。

小颜，双儿，你们的感情之路一定要这么坎坷吗？哥哥只希望你们可以幸福，只要幸福就好。

可是，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义无反顾？曾经的小颜，如今的你。

闻双的第二封信来得很晚，水残颜收到的时候已经是晚秋了。天很凉，水残颜的身子弱，入秋后得了一场病，偶尔咳嗽，除此也没有什么别的症状，蓝碎尘让探春带着水残颜出去看病，可是水残颜不想外出，就自己开了个方子，让探春去抓药。

药喝了停，停了喝，水残颜不喜欢那个苦味，却又不想蓝碎尘担心，每次只能是捏着鼻子喝下去。

闻双的第二封信是蓝碎尘取来的，信很长，蓝碎尘看完信只告诉水残颜：“闻双很好，别挂念。”不让水残颜看信。

水残颜不依，非把信抢了来。

颜儿：到边疆已经很久了，我找不到他，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去找他，可是就是找不到。他好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可是我必须留在这里，留在这里找他，我知道他在这里，我有这种预感，他在这里，我也在这里，我在找他，我会找到他。

钱花光了，我没有办法去找他，只能呆在了青楼，或许这里不适合我，但是这里人脉广，我或许可以见到他。有时候我演奏起你曾经教我的古琴，我想起我们在一起呆的日子，那段时光。

“你曾经教我的古琴，我们一起呆过的时光？”水残颜回头看着蓝碎尘，她不记得她之前有见过闻双，可是闻双的话，分明是认得她许久。

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有她偶尔觉得熟悉的人和景，究竟是为什么？（未完待续）